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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石英号事件

  • 来源:本站原创
  • 时间:2021/8/29 12:19:02

年5月21日——中与英方就“紫石英”号事件交涉

渡江战役,炮击英国紫石英号

纪实文学连载|《紫石英号事件》

编辑提要

年4月,国共各谈破裂,解放军在千里长江北岸发起渡江战役,并提前通知各国军舰撤离。开战当日,三野的中心渡江点三江营,竟然开来了一艘英国军舰,此后又开来三艘,于是爆发了一场震惊世界的炮战......

01非常非常特别的一个日子

年4月19日这天,三野炮3团政委康矛召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了一只拉紧了弦的箭,随时随地就会朝着辽阔的江天射出去,处在一种高度的紧张与亢奋之中。

30岁的康矛召一直是新华社的干部,从记者当到三野分社的社长。淮海战役后,三野组建特种兵纵队,他主动申请到炮三团做了政委,想过一把打仗的瘾。他前些日子听到粟裕粟司令讲,毛主席已经下了结论,三大战役以后,长江以北不会有大的仗打了,解放全中国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他想战争快结束了,当了这么多年的军人,军装都穿破多少套了,不能连仗都没打过。

没想到的是,一上来,就碰上了这个非常非常特别的日子!

这一天,李宗仁主持下的南京政府发布广播稿:国共北平和谈的条件难以全部接受,原定20日的和约签字不能履行。

中共中央于是命令解放军越过长江,向全国进军!这是国共大决战之后的最终决战,也是北部中国与南部中国统一的开端,这个日子当然就非常非常特别了。

千里长江北岸,我人民解放军百万大军快速进入渡江阵地。江畔集聚了数不清的大炮和木帆船。清一色土黄色军装、面孔黝黑、眼珠发亮的官兵们,集聚在沿江大堤后面的原野上待命。

电台反复广播我军公告:“各国军舰请立即离开长江水域,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伤亡和纠纷……”

不断有部队在江畔召开渡江誓师大会,惊天动地的口号声此起彼伏:“打到南京去,活捉蒋介石。”

下午,镇江市的三江营镇,炮3团的前线指挥所,江村的一间农家小屋里,分工负责这一段“封江”任务的政委康矛召,正在召开一个军事会议。

康矛召有着一张英俊的国字脸,军帽和绑腿都收拾得利利落落,说话也很儒雅。虽然不戴眼镜,但一眼看上去就是个知识分子。他和下面的几位营长正在讨论一旦敌舰来了怎么打的问题……

10兵团司令员叶飞,8兵团政委袁仲贤,23军军长陶勇,还有炮兵司令陈锐霆,几条牛高马大威风凛凛的汉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凑巧在这个时候,不约而同地走了进来,每个人手上都提着马鞭,个个脸上洋溢着淮海战役后再接再厉的自信。

陈锐霆向大家介绍目瞪口呆的康矛召:“各位首长,这可是我们野司的秀才呀,武汉大学的高材生,中宣部的大红人。放着记者不当,非要到咱们特纵来当兵。”

“认得,认得。”

“认得哩,摄影记者。”

“谁不认得啊,”陶勇说:“新华社三野分社社长,天天在广播里听他的文章,要他到我这里来不肯来,要到老陈手下当啥子特种兵。这家伙……”

“知识分子嘛,想法总是不一样。”袁仲贤说。

“嘿嘿,我跟我们团长分了工,我负责三江营这块。”康矛召赶紧转换了话题。笑着说,“各位首长来得正好,我们正在讨论如何对付外国军舰的问题,请首长们帮我们具体把握一个尺度。”

叶飞说:“为了保障渡江成功,保障我官兵生命安全,敢来而又不听警告的,一律给我打,狠狠地打。没什么客气讲,这就是我们的尺度。”

陶勇说:“叶司令讲的跟中央军委的意见完全一样。我坚决拥护。”

袁仲贤说:“矛召你一定要记住,先给警告,不听警告的,才可以打。”

康矛召说:“明白了,明白了。现在存在的问题,就是武器的问题了,据说外国人的大炮比我们的大炮厉害多了,我担心我们打不过他们。”

陶勇说:“我们的大炮不也是外国人的大炮吗?”

叶飞说:“的确,不是美式榴弹炮,就是日式野炮,山炮,还有什么加农炮,不是挺神气的吗?”

“那不同嘞,”陈锐霆笑道,“欧美国家的舰载大炮,目前是最先进的,口径、速度、穿甲能力,我们都无法比拟。他们要是真的来,我们的压力大得很哩。”

“那我们就以多取胜吧。”叶飞说,“陶勇啊,你回去告诉他们,所有的火炮,都给我调集到江边来,连枪榴弹都统统调上来。狗日的谁敢来,老子们干掉它!”

“也许他们不会来搅和吧,各位首长?”康矛召说,“美国人不是已经抛弃蒋家王朝了吗?”

“毛主席讲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们还是作好迎接不速之客的充分准备吧。矛召啊,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可不能书生气,更不能抱一丝一毫的幻想!”袁仲贤说。

……

康矛召目送着首长们各自扬鞭跃马向远方驰骋而去,精神上感觉没那么紧张了。

  

02我偏要在这一天上行

也是4月19日,解放军发起渡江的前一天。傍晚,上海吴淞口,英国皇家海军远东舰队专用码头。背着海军背囊的官兵们正在沿着舷梯登上军舰。

一辆黑亮的奥斯汀小轿车从远处驶来。

车门开处,舰队副总司令、海军中将梅登伸出雪亮的皮鞋走下车来,与立正敬礼的紫石英号舰的舰长斯金勒少校握手。随后,两名从二战的硝烟里走过来的英伦汉子,迈着稳健有力的步子,行走在长长的水泥码头上。暮春的和风轻拂着他们漂亮的海军制服。

斯金勒指着不远处正在收起锚链的紫石英号问:“将军阁下,我们只是按轮值排班,起航赴南京换防,您亲自赶过来,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少校先生,你知道的,平常,即便布朗特司令官在,我也不会来给你送行的。你是二战的老英雄了,把多少德国人送进了地狱!不需要那么多的婆婆妈妈。可是,今天,我不得不奉司令官之命,来给你送个行。”

“将军阁下请指示。”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明天,年4月20号,是一个非常特别的日子。”

“是的,将军阁下,明天,是国共和谈的最后期限,整个文明世界都在盯着这个日子。如果国民政府不肯签字,中共解放军明天可能发起渡江。也就是说,我们的军舰,我的紫石英号和换防下来的伴侣号,都会与中共军队在长江里相遇。”

“少校先生,既然您比我还清楚,那就不用我多讲了。我只是要提醒您,一定要多加小心啊。南京的史迪文逊大使给我来了一封信,国民政府已经倾向于不签字,因此,司令官布朗特先生感觉你们此行的档期似乎不太理想。”

“谢谢您将军阁下,谢谢您的提醒,我会小心的。不过,将军阁下对这件事似乎有些多虑。作为您的老部下,我始终牢记着您曾经讲过的一句话:我们是英国军舰,行使在中国的任何一条内河及湖海,这是我们大英帝国的权利,中国人没有权利干涉我们的自由!”

“你说的没有错,少校先生。”梅登将军微笑道,“大英帝国皇家海军的军舰,自由行使在中国长江上已经一百多年了。中国历届政府都与我们有条约,包括李宗仁先生的南京政府。我们有权利在这里随意行使。不过呢,这一次,问题不在这里,眼下的问题是,我们面对的,是共产党的解放军,他们已经明确表示不合作。司令官特别在意他们发布的那个公告……”

“那个公告我读过了,无非就是要求长江上的外国军舰统统撤离。将军阁下,我不会在意它的。一百多年了,中国人没有那个胆量、那个实力驱赶我们。解放军不过是一支小米加步枪的杂牌军,他们所提到的所谓主权,充其量是在大炮射程之内的,非常有限!解放军最后通牒是4月20日撤离,我偏要在这一天上行,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你很勇敢,少校先生,你真的很勇敢,我从你身上,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我自己,而且你比我更有胆识和冲劲。预祝你和你的军舰能平安归来,愿上帝保佑你们。”

“还有我们英勇的士兵们。”

一刻钟以后,皇家海军远东舰队的护卫舰紫石英号,踏上了开往南京的逆水航程。

紫石英号排水量仅一千多吨,不算大,但英武、帅气得无以复加,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座完美的水上要塞。高高飘扬的米字旗和灰色舰桥上背手挺立的官兵,宣示出大英帝国的强盛无敌。二战中,紫石英号在大西洋参与反潜,为盟国运输船队护航。年2月20日,它在爱尔兰附近海域使用深水炸弹击沉了一艘德国最先进的U型潜艇,名噪一时。后参加太平洋战争,编入远东舰队。

目送着紫石英号渐行渐远的身影,梅登中将脸上的笑容,从开先的满满的,逐渐减弱,这些天发生的一些事情在他眼前浮现——年末,国民政府的首都南京岌岌可危。英国驻华大使史蒂文逊向国民政府提出:由于中国国内政局动荡,请求实施英国在长江上海至南京段江面上的航行权,并在首都南京停泊一艘皇家海军护卫舰或驱逐舰。

作为这件事情的实施者,梅登最清楚,表面上,英国政府是为了在出现紧急情况时救助大使馆及英联邦国家侨民,但实际上,它还有两个不便公开的目的。首先,当时与南京地区的电报联系不仅慢,而且经常出错,因此,在一个港口停泊一艘配有先进通讯设备的军舰,有利于南京的英国大使馆与外界的联络。其次在南京停泊的军舰,可以凭借当时最先进的无线电窃听技术,监听国民党政府和人民解放军的电报波长,获取急需的情报。撤侨,并非英国人的唯一目的!

年11月,国民党南京政府同意了史蒂文逊的请求,军舰每月轮换一次。于是从上海到南京,从南京到上海,每个月的月末,人们都可以看见皇家海军漂亮的军舰在长江上自由行驶。

可是前些日子,史蒂文逊专门给他写了一封信,提醒他说:“千里长江之上,国共双方已经囤兵近二百万,数千门大炮朝着江心昂起黑洞洞的炮口,很可能会有一场大仗要打。建议将军不用另派军舰来南京了,怕遭遇莫测……”

这就是说,尽管军舰赴南京换防特别特别的重要,可从上海到南京,很可能成为了一段非常非常危险的旅程,谁都不清楚会发生一些什么样的事情。

想起这些,他心里又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脸上的神情变得忧郁起来。

03跟谁签订的条约,让他找谁履行去…

傍晚,血红的夕阳即将落山,康矛召还在炮兵阵地上奔走。

所有的火炮,包括叶飞司令员下令调来的一些小炮,都一一给架上了,高昂的炮口,在江畔小山和树林的阴影下,闪耀着清冷的乌光。

三野的炮兵,大多隶属于陈锐霆司令员的特种兵纵队,因为在刚刚结束的淮海战役中,华野和中野联手作战,歼敌55万,缴获了几千门火炮,几万发炮弹,一下子变得兵强马壮。新组建的特纵炮兵,官兵们尤其牛得要上天,走起路来晃荡着身子,说话个个高声大气,还眼睛朝着天上直翻:“俺特纵的,怎么着嘛……”

本来,杀鸡焉用牛刀,此时的国民党军队,已经是强弩之末。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可是,一直在长江上出没的外国军舰,对解放军是一个重大的威胁。众所周知,大型军舰火力强大,一旦介入,将给渡江部队以严重杀伤。另一方面,如果美英法这些国家真要跟老蒋联起手来打解放军,那麻烦就大了。解放军在渡江战役中之所以出动百万雄师,将第二和第三两大野战军紧密靠拢,互相支援,同时第四野战军的先遣兵团也迅速南下,就是准备万一外国武力干涉时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可以对付。

19日傍晚,渡江已经进入了倒计时。这时候康矛召晚上也不打算回江村的团部了,决定蹲守在三江营前沿炮7连的阵地,跟战士们呆在一起。

在炮7连连长郭启凤的眼里,政委康矛召就是一个百事晓,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神人,对他佩服得不得了。三江营这地方,康政委比7连来得晚,可是他给战士们讲的东西,大家都感觉新鲜得很:“这个三江营啊,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它离扬州20公里,距镇江30公里。与上海吴淞口、南通狼山、江阴要塞、镇江象山并列为长江五大江防要塞。它的南端,曾设有两座古炮台,最多时有50余门大炮,这些炮口直对江面,扼守江流,与江对面的镇江圌山炮台组成了一道江上交叉火力网。”

郭启凤说:“康政委,知识分子那就是知识分子啊,才几天?就把这里的情况搞得清清楚楚了,我们可是除了布炮、开炮以外,啥都不知道哇。”

“我也是从老百姓那里听来的这些,只不过用心记下了而已。”

“只是,目前我们的重点是渡江,不是防守。如果是防守,以我的作战经验,这个地方真正称得上天然要塞啊。”提起打仗,老红军郭启凤还是有一套的。

这个脸蛋黑得像煤炭一样的军官,据说是从井冈山下来的,那会儿康矛召还在合肥念小学。

“咱们兵团首长选择主要在这里渡江,也是高明之举啊。康政委你看江对面的大沙洲,一马平川,真是太适合我们的步兵登陆了……”郭启凤继续滔滔不绝地展示他丰富的作战经验。

“可是郭连长,”康矛召打断他的话,”昨天10兵团的叶司令在团部跟我们讲,炮兵的重点是防止外国兵舰进入我军渡江的阵地哩,两个字:封江。说对岸的国民党军,早已是豆腐渣队伍不经打了。因此,我最担心的,还是外国人的兵舰。他们真要来凑热闹,够咱们喝一壶的。”

“那些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佬,真有那么厉害吗?”只打过日本鬼子、还没有跟欧、美军队交过手的郭启凤,有点不相信。

“日本人都被我们打跑了,当然我们也不得怕它!”康矛召继续讲,

“年鸦片战争,英国人的9条兵舰来打镇江。就是在这个三江营,88名守军在当地人的协助下,与江对面的圌山守军联起手来打,用重炮组成了猛烈的火网,打得英国人的兵舰倒退二十多里。88人对9条兵舰,三江营这地方可不是那么好打的呀。”

“就是,就是。而且,这一回,我们在沿江一线布置了几百门火炮,估计也不得怕他们。”

“只是,我们对那些外国佬,不能掉以轻心,他们的火炮比我们的先进啊。”康矛召朝着广阔的江面放眼望去,接着道,“据说他们的舰炮,都多毫米了,我们的才多大……”

“多毫米?我的天!“郭启凤吐吐舌头。有些阴郁的眼神,也投向了远处的江面。郭启凤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是多毫米是个什么概念,当炮兵连长的他是还是有数的。

他们脚下的地面高出江面,站在江堤上远眺,远近的景物尽收眼底。如果有军舰开过来,远远地就能清楚地看见,十分有利于防守。

四月末,正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美丽季节,如果不是战争,落眼绝对是诗情画意的江南好风景。“唐代大诗人张若虚,就是在这里写下的名篇《春江花月夜》。”康矛召深情地眺望远方,在心里默默地说,同时又不无担忧地道,“可惜啊,这么好的景致,有可能被战争的炮火打个稀巴烂啊。”

“康政委,那天陈司令说,他听粟司令讲,前不久北京召开的一次军委作战会议上,毛主席发了很大的脾气,你听说吗?”

康矛召当然听说了——那天,在中央军委的作战室里,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任弼时五大书记,正在研究渡江战役的作战部署。

周恩来接到了渡江战役前线指挥部发来的电报,立即向毛主席和其他几位在座的书记报告了渡江战役前线指挥部发来的电报内容:“在长江水域发现有美国、法国、英国等外国舰船,而且数量还不少。”

任弼时不由得发出自己的疑问:“外国舰船怎么跑到中国的内河来了?”

周恩来解释说:“渡江总前委已经查过,这是清政府与外国签订的不平等条约中规定的。使他们享有了单方面在中国内河航行的权力。后来中国历届政府软弱无能,顺延了这种不平等条约。”

朱总司令听后很气愤,也很吃惊地说:“这也就是说,在中国内河上这些洋人横冲直撞已经近百年了。”

刘少奇说:“二战,所谓同盟国的格局,让蒋介石更加放纵这些国家在中国横行霸道。”

周恩来说:“是啊,所以渡江总前委来电分析,各国列强和国民党是盟友,他们的武力存在,对我们即将发起的渡江战役会造成很大的阻碍。对那些游弋在长江上的外国人的军舰,该如何处置,请中央拿出一个指示。”

“他们跟谁签订的条约,让他找谁履行去。这还得了!”一直在听大家讲话的毛泽东,突然拍案而起,大吼一声。

人们都被他吓了一跳,眼神全凝聚到他的脸上。

“中国共产党从来没有签订这样的条约。外国军舰没有资格在中国的内河上自由往来,横行霸道。通知总前委,立即向各国军舰发出通告:中国人民解放军不承认任何有损中国主权的条约。4月20日,是国共和平谈判的最后期限,所有外国军舰必须在这个期限前撤离中国水域。”他的语气,愤怒而又强硬。

设在江苏丹阳的解放军渡江战役总前委,以邓小平为首的常委一班人,按照毛主席党中央的指示,迅速向外国军舰进行了通告。要求一切外国军舰,必须在4月20日前——国共和谈签字日——撤离长江水域。

各国都撤离了,连美国这样的铁杆哥们都撤了,唯独跟中共关系有些微妙的英国,还在南京和上海等地保留了军舰,不把解放军的警告当一回事。

这个情况,从中央到渡江部队,上上下下都放不下一颗悬着的心,故康矛召特意加强了这方面的检查督促,务求防范于未然。

步行了一阵,在与炮一团接壤的江堤上,感觉有些疲惫的康矛召突然眼睛一亮,他看见了自己的妻子杨玲。杨玲跟他同在新华社工作并成为夫妻。今天的她,像一名前线战士一样,身着军装束着皮带打着绑腿的,背着她的采访包,胸前挎一只德国蔡司相机,正朝他走过来,显得英姿飒爽,精神得很。

“亲爱的,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可是相当危险的地方呀。”

杨玲说:“你看你怎么变得大惊小怪的了?以前不都是这样的吗?只不过以前你当记者,不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危险。”

“那到我那里吃晚饭去,有好菜。”

“不行啊,社里下达的任务,我还得采访两名一线的连排干部,还要把稿子马上发回去。估计还得个把钟头。”

“我等你。”

他们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面,彼此颇有些思念了。康矛召端详着眼前的妻子,身上顿时起了劲,脚底也变得有力了。虽然身处千军万马的渡江前线,杨玲的军装照旧洗得干干净净,露在外面的一线衬衣领子,雪白雪白。肚子上的皮带,把胸脯束得高高的,充满了年轻军人的青春之美……他觉得真是奇怪,不见面,忙于公务,什么事都没有。一见面,一看到她那充满诱惑力的笑容,女性味十足的身段,那就不行了,强烈的感情仿佛要喷涌而出……

夜里,他们在团部吃过饭,就走进了他的小屋。虽然大战在即,两个人都担负了重要的任务,可是在奔涌的感情面前,那也只能暂时地屈居其下了……这个没有星光有点潮润的前线之夜,在他们的一生中都留下了无比美好的记忆。后来,尽管岁月已经流逝了许多年,两个人对那个夜晚的情景,一直能清晰地说出每一个细节,像新婚之夜一般。夏虫唧唧,夜正深浓,在老乡腾给康矛召的简陋小屋里,夫妻俩就宛若长江里两条快乐嬉戏的白鳍豚,久久地,久久地,在激情的漩涡里倏忽萦徊,获得了巨大的身心愉悦……

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回荡着春雷般的炮声。

与此同时,斯金勒的紫石英号,像一条凶猛的大鲨鱼一样,借助夜幕的掩护,快速航行在长江上。

午夜时分,大副亨利报告说:“舰长先生,我们过江阴了,天亮可以到镇江。”

斯金勒说:“很好,保持速度,严格实行灯火管制。”

值班的人员都清楚,过了江阴,就进入了国军与共军的共同占领区,那就得当心点儿了。不过斯金勒一直非常自信,因为他始终不相信哪一支中国军队会向英国军舰开火,否则他就不会冒险踏入这条大战在即的大江了。

与此同时,炮7连的阵地上,郭启凤还在查哨。他仅仅在堤边的窝棚里眯了一会,就出来一个一个地提醒哨兵说:“一定要警觉啊,关键时刻,千万塌不得场!”

哨兵的眼睛紧紧盯着完全看不到航船的光光的大江。大江之上,微弱的月光在奔腾的水面投下一抹清冷的亮色。

康矛召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吓了一跳,他原本是要在天亮前赶回前沿阵地的,昨天一天太劳累,太疲倦,就没有醒来。他赶紧推醒杨玲,两人快速穿戴完毕,饭也顾不上吃,就和一个警卫员,用了急促的步伐,赶赴两里外的前沿阵地。路上,康矛召说:“杨玲你就不用再去阵地了吧,那里还是很危险的,你还是呆在团指挥所不动吧,反正电话方便。”

“那我还是一个记者吗,老康?战地记者,如果总呆在安全的地方,那就不如回家带孩子去了。”

康矛召无语,因为这些话,都是以前自己讲过多次的。

04百年第一炮 4月20日晨,仲春时节长江下游常有的淡蓝色薄雾,让江面变得有些朦胧,能见度不高。空气湿漉漉的,有一股阴凉阴凉的寒意,让守在前沿阵地上的官兵们都感觉不太舒服。但周边的气氛显得很恬静,很祥和。

炮7连连长郭启凤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昨晚康政委的一句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如果他们来了,那就是很大的事……”凭借自己十多年的战斗经验,郭启凤感觉康政委讲的有道理,越是这种啥事都没有的样子,往往就会酿出天大的麻烦来!封江,江封不住,怎么渡江?霸蛮渡江,那就不晓得要死多少人?在死了很多很多的人以后,全国胜利就要来了,怎么还可以死那么多的人?他感觉到自己肩头的担子沉甸甸的。夜里他便没怎么睡觉,不断起来到江堤上查看江面。天亮前才稍稍眯了一会。

突然,正在吃早饭的郭启凤,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炮声。他估计出事了,丢下刚喝了两口的大米粥,撒腿就朝江堤上奔去。

果然出大事了!只见一艘庞大的英国兵舰(后来懂英语的康政委说它叫紫石英号),挂着米字旗,吐着浓浓的黑烟,正朝自己连队防守的江面开过来。他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

黎明前,紫石英号从江阴逆流而上。那时天色尚黑,春夏之交的长江晨雾特别大,三国孔明草船借箭就是靠的它。在遮天蔽日的茫茫大雾里,紫石英号的行踪没有被值班哨兵发现。它顺利通过了叶飞10兵团配属的特纵炮兵6团布防的泰兴七圩港江面,直到进入陈士榘8兵团的渡江地段才被发现。

刚才的炮声,那是紫石英号驶过大雾中的镇江焦山,进入东集团的中心渡江点三江营时,与康矛召相邻阵地的炮1团于8时30分发出的鸣炮警告。

因为淮海大战的缴获,特纵炮兵主要由国军官兵组成。前国军老炮手受训练的时间长,开炮的准头相当的好。炮弹咣地一声出膛之后,在空中发出一声啸鸣,准确地落在紫石英号前舷左侧。在江水中爆炸后,腾起高高的水柱。无论图像还是声音,都能让紫石英号上的人知道得清清楚楚:不能往前开了,得停船交涉了!

紫石英号闻炮后,斯金勒舰长轻描淡写地对副舰长威士顿上尉说:“在舰尾展开英国国旗表明身份就行了,给他们一点面子,略微减速,但不要停车。”

威士顿安排人挂上国旗后,在舰桥上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走进舰长室向斯金勒报告说:“北岸全是解放军的大炮,火力配置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舰长先生,我们是不是停车跟他们交涉一下呢?告诉他们我们只是从这里经过,不是来跟他们打仗的。”

“交涉个屁呀,别理睬他们。中国人是不敢向英国军舰开炮的,我太了解中国人了!”

作战资历不输于斯金勒的威士顿,心中不悦,但没有出声。

斯金勒接着命令:“为了以防万一,让炮手们将炮口转向解放军阵地瞄准,随时准备开炮。一旦有事,就先发制人,集中火力把他们先打趴下。”

威士顿心里更加不舒服,他暗自说:“这无疑是挑衅的举动,更是错误的判断。斯金勒这个家伙过于狂妄自大了,他以为大英帝国的军舰可以无视主人的警告,在中国长江上任意航行。都什么时代了,这无异于自找打挨呀!”

此刻,炮7连早就全体各就各位,严阵以待了。郭启凤举着指令旗,声音激动地问刚刚站到他身边的康矛召:“政委,打吧?不是讲了不听警告就可以直接开炮吗?”

康矛召本想点头,但还是犹豫了片刻。他走进身边的阵地临时指挥所,给陈锐霆司令员打了个电话。

这时候陈锐霆正在从城里的住所乘车赶往三江营的路上,没法联系上。

时间很快到了9点30分,紫石英号已经缓缓驶入三江营正对面江心的主航道,舰尾的米字旗被春风吹得高高飘扬起来。军舰上走动的英国人,都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郭启凤有点忍无可忍了,大声道:“政委,打吧。美国佬帮助老蒋来打咱们,咱们还跟它讲什么客气?再说,上面不是有精神,外国兵舰不听警告就可以直接打吗?昨天陈司令员来阵地视察的时候,也同意了我们的意见呀!”

康矛召说:“不是美国人哩,是,早让你打了。人家是英国人,跟美国人不一样。”

“英国人能比美国人好到哪里去呢,政委?”郭启凤说:“鸦片战争,八国联军,不都是这帮狗强盗干的吗?”

康矛召没理睬郭启凤,又摇了一次电话,没有接通,眼看英舰就要通过自己的防区,上级交给自己的封江任务就要泡汤,便回答郭启凤道:“打!”

在这里布防的1连,有3门毫米美式榴弹炮,7连则有3门75毫米日式加农炮,这在当时都是解放军的重武器了,而且在当时也算是比较先进的武器。就像骄横的斯金勒一样,牛气冲天的官兵们,也没有把英国军舰太放在眼里!

随着郭启凤一声“打”,6门重炮立即怒吼起来。咣,咣,咣……炮弹呼啸着越过江天,一枚接一枚准确地落到紫石英号上,金属与金属在炸药的推力下碰撞,发出一种令人揪心的声响。

随即,已经作好开战准备的紫石英号也开炮回击。咣,咣……江堤上不断有沙土和草木被炮弹掀得老高。

斯金勒始终轻蔑地认为“中国人是不敢向英国军舰开炮的!”此刻的他,不禁有些意外。可是当炮弹像雨点一样落在舰上之后,他仍然不把中国军队的战斗力当一回事,告诉副舰长威士顿说:“全速前进!全舰开炮还击”。

大江上顿时水柱涌起,烟火弥漫。一场令全世界震惊的大炮战拉开了序幕。

据守长江南岸的国民党炮兵见双方交上了火,竟然也仗着外国军舰之威起哄,向解放军阵地开炮射击,以火力支援英舰。

这让郭启凤有火上浇油之感,高喊道:“同志们,大家加油,狠狠揍这帮狗日的王八蛋!”

刚刚赶到的陈锐霆司令员也高喊道:“对呀,兄弟们可劲打,先打兵舰,再打对岸,加油!”

康矛召看着眼前的情景,在震耳欲聋的炮声里,忍不住把嘴巴凑司令员耳朵边讲:“那些所谓的国军,真是不知死活!死到临头了,还为虎作伥,早忘了自己是中国人了吧?等会过了江,看咱们怎么收拾他!”

对方的炮火一阵紧似一阵,爆炸声此起彼伏。康矛召把陈司令员朝堤脚底拉,这里是死角,相对安全一点。

可是陈锐霆像条牯牛一样,怎么都拉不住,眼珠都发红了,冲到堤坡上接着喊:“打,兄弟们,给我狠狠地打,打赢了就是硬道理!”

特纵司令员陈锐霆也是早几年从国军起义过来的,不过他是八路军派过去的卧底,起义时被反对派刺成重伤,九死一生,也是一条铮铮响的硬汉子。前不久毛主席还在西柏坡单独接见过他。

两个连的大炮小炮,顿时打得像苏联人的卡秋莎,大大小小的炮弹,嘘嘘嘘的,雨点般砸向江心里的紫石英号。

紫石英舰拥有6门毫米主炮,与炮3团的主战炮数量相当,但都是全自动的,在射速上占优势。认真打起来,确实够郭启凤他们喝一壶的。只不过该舰当时行驶的角度,只有后生炮能够有效还击,难以发挥火力。而解放军炮兵在陈司令和康政委的鼓动下,打得让人眼花缭乱,而且越打越起劲,每个人的动作都像炮弹出膛一样快。

英舰很快落在下风,连吃50多发炮弹,舰身、甲板、炮塔、指挥台、轮机舱等处均中弹,左舷前部吃水线下被炸开一个大洞。

炮3团7连的日式75毫米野炮口径虽不如1连的美式毫米榴弹炮,但属于加农炮系,对军舰的打击比榴弹炮有力。咣,咣,两发炮弹直接命中舰桥,骄狂的紫石英号舰长斯金勒少校和他的副舰长威士顿上尉两人都重伤倒地,操舵兵和领航员当场被炸死。庞大的军舰像一只螺陀一样,在宽阔的江心里团团打转。

军医紧急赶来抢救斯金勒,虽然他暂时还有呼吸心跳,但他没有再睁开眼睛。这也是这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压根儿没想到的!

威士顿上尉自然接替斯金勒指挥。医生暂时还顾不上给他作检查。他自己感觉了一下,只是胳膊和腿受了伤,内脏没事,意识清醒。他接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朝身边的大副亨利道:“快,升白旗,亨利,快去。”

亨利走出门又返了回来:“上尉先生,我们的船上没有白旗呀。皇家海军舰队自建军以来,从来没有使用过白旗,也不曾准备过白旗。”

威士顿不禁对自己的第一个命令有点吃不准。可是想了想,还是果断地说:“去找件白衬衣吧,亨利,只要是个白布就行。”

南岸的国民党军一见军舰上升起了白旗,也连忙偃旗息鼓,停止射击。他们明白,再还要接着打,共军的下一个靶子就是自己了。

康矛召遂命令两个连打得正起劲的炮手们停止开炮。

威士顿一见解放军炮火停止,赶紧命令掉转船头,开足马力向长江南岸国民党军阵地方向仓皇驶去。

开着开着船速慢了下来,还一扭一扭的。威士顿问:“怎么回事,亨利?”

“这船没法开呀,你要它向左,它偏向右,已经被炸得不听使唤了。”

突然,大家都感觉船底咚地触到了什么东西,机器发出牛哞般的叫声,然后机器和船都停住不动了。搁浅了!

“亨利你怎么开船的嘛!”威士顿很恼火。

亨利指着脚下的尸体为自己申辩:“中国领航员死了,你叫我怎么开?”

“这里距离共军炮兵阵地多远了?”

亨利目测了一下,说:“西南约米。”

“还好,基本上走出了有效射程。”

威士顿举起望远镜,朝南岸望去。可以清楚地看见岸上的国军官兵了,他们当中有人在向军舰笑着招手。

他感觉那是中国人对他失败的嘲笑,便对亨利说:“降下那件白衬衣吧,重新升起英国国旗。”

郭启凤从炮镜里看到这个变化,因为前面的炮击也没受到上级指责,相反,陈司令员很满意,很来劲,还说“打就要打

赢!”,胆子便更壮了,也没请示,就命令炮手:“同志们,给我打!”

结果,威士顿的米字旗刚刚开始飘扬,解放军的炮弹便呼啸而至,紫石英号周围浪柱四起,刚刚稳定的船身,又猛烈地摇晃起来。

郭启凤一开炮,炮1连也跟着他开炮,密集的炮火交叉着倾泻到紫石英号上。

而此时的紫石英号已经完全不能行走,连躲避的功能都已经丧失,成为解放军大炮的活靶,又有几发重炮弹同时落在了舰尾平台上,打得军舰像幼儿园的木马一样,前后摇起来。再打下去,军舰会不会被炸毁真的很难说。威士顿只得慌忙命亨利再次挂起白旗。由于担心对方因硝烟弥漫看不到白旗,年轻的亨利竟一连升起3面,解放军才停止炮击。

“司令员,你看,咱们打赢了!”康矛召指着远处的白旗,对刚刚赶到的陈锐霆说:“这是百年以来,中英作战史上英国人第一次对中国军队打出白旗。”

陈锐霆说:“打得好,打得对!老康啊,我若负责这一块,也会跟你一样,下令打他个横行霸道的家伙!”

康矛召说:“司令员您千万别表扬我,是郭连长他们打得好啊,打出了咱们特纵炮兵的威风!”

“这个不用老康你说我都清楚,”陈锐霆笑道,“郭启凤这家伙,井岗山下来的老炮手,一条响当当的硬汉子!要是识得字,官比你和我都要大!”

因为资格老而总有点牛气的郭启凤,不大好意思地说:“报告首长,咱们打出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威风!”

“遗憾的是,”康矛召说,“它被打中了那么多炮,咋就没把它打沉呢?”

陈锐霆说:“我们的炮弹穿甲能力差呀,很难让装甲舰伤筋动骨的。”

事后威士顿作为一名海军英雄在香港接受记者采访时,否认自己曾挂出白旗。记者问那为何解放军两度嘎然而止停止炮击?威士顿答复记者说中国军队当时不知因何原因停止了炮击,要么他们害怕了,要么就是炮弹不够多吧?

在这件事情上,英国人的绅士风度是很差劲的。

据后来英国公布,在这场炮战中,紫石英舰死亡17人,重伤20人。有60人泅水登岸,乘火车逃往上海,造成军舰严重不满编。

这一天,解放军没有遭遇外国军舰干扰的其他渡江集团,按计划开始渡江,大举向江南进军。

05第一次武力营救4月20日中午,大江两岸出现了短暂的平静。

头一天到过三江营的兵团和纵队、军、师领导们,再一次纷纷向这里赶来,引擎声和喇叭声偶尔打破江畔的恬静。

尽管仗打赢了,可是康矛召在向最早赶到这里的8兵团政委袁仲贤汇报情况时说:“感觉自己压力极大。野司分派给炮兵的任务主要是封江,防止拥有强大军舰而关系又特别好的美军给国军帮忙,没成想却打到了英国人。”

袁仲贤清楚,作为一名知识分子干部,康矛召一直很理智,很清醒,便安慰他说:“矛召你有这样的感觉就对了。事情确实有点复杂,不再是一场误会和小事了,但责任不在你们。”

康矛召还说:“我相信,英国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形势对我大军渡江十分不利。像紫石英号这样的庞然大物,一两艘就可以控制我方防区内的江面,对我木帆船渡江的大军构成严重的威胁。”

袁仲贤说:“事已至此,我们拭目以待吧。怎么说,他们都错在先。”

开饭了。首长们和指挥部的人都在三江营镇吃饭,康矛召死活不让他们到炮战的前线去。前线的饭,由雇请的老乡送上去。

康矛召叫来团长李安邦陪同各路首长,自己忙趴趴地指挥后勤人员补充弹药、人员和物资,跟着送饭的队伍一块送往前线,准备迎接更大的战斗。   英国人果然很快又来了。

紫石英号重伤搁浅的消息传出,英国人的反应强烈而又迅速。当天上午,原在南京江面轮值的英舰伴侣号驱逐舰——就是紫石英号打算去南京换防的那一艘,也是离紫石英号最近的一艘,接到远东舰队总司令部的命令之后,慌忙离开南京,从上游顺水而下,急驰三江营,救援紫石英号。

伴侣号驱逐舰排水量吨,主机功率马力,航速36.7节,舰员名,装备各种火炮11门,作战能力比紫石英号强大很多。

南京离镇江也就不到两个小时的水路,舰长罗伯特一直亲自守在舰桥上,一刻不停地用望镜向两岸观察。

下午1点半,伴侣号赶到三江营。在紫石英号已经打出白旗的情况下,罗伯特居然决定不与解放军进行沟通,闷着头直奔紫石英号搁浅地点,企图用武力强行解救紫石英号。

解放军开始鸣炮警告。

罗伯特不管不顾,指挥伴侣号顺着江流,向东快速行驶,眼看离紫石英越来越近了。

解放军再次鸣炮警告。

伴侣号置若罔闻,很快靠拢紫石英号,水手从甲板上向紫石英号抛出缆绳,企图将其拖出浅滩。

康矛召这边,好几只望远镜在紧紧盯着英国人的一举一动。

解放军又做了一次鸣炮警告。

平常一直以脾性温和著称的康矛召,看着英国人大咧咧目中无人的做派,也忍无可忍了,咬牙切齿地下令:“打!”

郭启凤的3门日式野炮,当即向伴侣号射击。

伴侣号连中5发炮弹,死伤了好几个人。罗伯特不得不命令军舰暂时离开紫石英号,以更快的速度下驶,似乎在以高速度来躲避呼啸而至的炮弹。

其实,罗伯特是在移动中寻找战机。毕业于格林尼治皇家海军学院的罗伯森中校是一个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的老海军,打过很多的仗,知道如何应付眼下的情况。行进中,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海上作战老手,他很快窥见了7连的火炮射击死角。

当时,康矛召在官兵们痛揍紫石英号之后,只注意防范下游上海、江阴方向的英舰前来报复,却没想到上游南京方向会赶来一艘英国军舰,因此火炮对上游形成较大死角。

罗伯特利用7连火炮射界有限的弱点,又掉过头来,沿着7连火炮的射击死角上驶,边行驶,边向7连火炮阵地连连发炮攻击。这就是海上移动堡垒的作战优势,英国人将其运用得出神入化。

这一回合,解放军可吃了大亏了!

伴侣号配备有4门毫米主炮,加之舰炮射速较快,口径超过7连的日式毫米榴弹炮,火力很猛,对7连的3门日本75毫米野炮当然优势巨大,迅速击毁炮7连野炮两门,打死炮手6名,连长郭启凤身负重伤。

罗伯特见7连火炮阵地沉默下来,毫不犹豫地命令军舰再次向紫石英号全速驶近。

在江堤背后的临时救护所里,康矛召抱着没有了知觉的郭启凤,大叫:“杨玲,快,快,快叫医生来救郭连长……”他清晰地看见怀里的郭启凤黝黑的面孔变得煞白,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张着嘴巴呼

吸,衣服里的血水顺着身体朝下直淌。

杨玲从帐篷里冲出来,高声喊:“医生,医生,快来救人啊。”

一名医生从阵地上背着一名伤员赶过来,在帐篷里安顿好那名伤员以后,再过来伸手去摸郭启凤的颈总动脉。立刻像烫着了似的急遽收回了手。“他已经牺牲了!”他告诉康矛召,“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杨玲说:“刚刚送来不是还有脉搏吗?这么快就……”

医生不再答话,转身忙别的去了。

“嗨!”放下郭启凤,康矛召的双眼发红了,饱含的泪水所致,更多的还是仇恨。他朝着郭启凤的遗容敬了个军礼,斩钉截铁地朝郭启凤讲,“郭连长,你请安歇,我来给你报仇。”

他大步蹬上江堤,一顿猛跑,来到与7连紧挨着的1连的阵地。他朝1连的官兵们吼道:“同志们,7连长牺牲了,炮也打没了,我们要给他们报仇。大家给我狠狠地打!”

1连的美式毫米榴弹炮立即怒吼起来,向伴侣号射出复仇的炮火。

待命中的解放军渡江部队也以37毫米战防炮向伴侣号猛烈射击。

罗伯特见状,连忙再次丢下紫石英号,拉开架势,以全部火力进行还击。

此时,火力的优势仍然在英舰一边,因为7连的野炮已被大部摧毁,不能与一连形成交叉火力了。榴弹炮是曲射炮,不适合打军舰这样的移动装甲目标。而步兵的37毫米战防炮只能打薄装甲的轻型坦克,对军舰的坚厚装甲无能为力,只能对甲板上作业的人员形成威胁。伴侣号战舰的4门毫米主炮,无论数量还是口径,都超过炮1连的3门美式毫米榴弹炮,而且射速快,短时间内就向解放军阵地打出多发炮弹,这就相当地密集了。大地在颤抖,爆炸形成的烟幕,密不透风,令人窒息。

令罗伯特纳闷的是,在如此密集的炮火打击下,解放军炮兵的战斗力居然有增无减,感觉不到丝毫的退缩和畏惧,呼啸而至的炮弹不断命中伴侣号,打得军舰腾起一缕又一缕烟火。

只有康矛召知道,怒火中烧的炮兵官兵们,是在用生命和血肉给自己的战友报仇,这是罗伯特无法理解的。

猛烈的炮战持续了10多分钟,英舰的4门主炮先后被击毁击伤3门。舰指挥塔也被炮弹击毁,伴侣号的火力锐减至原来的四分之一,一块弹片嵌进了舰长罗伯特的右胸,血流如注。

罗伯特自知难敌要同自己拚命的解放军,同时鉴于解救紫石英号此时已无可能,再打下去只会把伴侣号也赔进去,自己的伤势也不轻,不得不下令军舰脱离战区,向长江下游逃去。

伴侣号在逃跑途中,经过炮1团火力控制的江面时,又遭解放军美式毫米榴弹炮的一顿痛击——这是康矛召为了给郭启凤和他的7连报仇,请陈锐霆司令员直接下的命令。

在美制炮弹的一路“欢送”下,伴侣号此时已吓破了胆,它一路仓皇逃窜,直到在上海附近水域与英国远东舰队的旗舰——伦敦号重巡洋舰会合之后,才停止了自己奔逃的步伐。

英国海军方面留存的档案记载,伴侣号上的《航海日志》写道:“当时,我们的航速竟然达到了空前绝后的29节,怎么会跑出这么高的速度来呢?”

确实很快,29节,大约相当于时速54公里,据说创造了当时在长江上航行的最高纪录。真应了英国谚语所说:逃跑的人总是跑得最快。

这场恶战,解放军炮兵凭借着自己的英勇无畏,击败火力占优势的英舰。在当晚的作战会商会上,陈锐霆司令员分析说:“榴弹炮是用来打固定目标的,难以对付高速移动的军舰。辽沈战役的塔山阻击战中,东北野战军虽有毫米榴弹炮这样的重炮,但对海面上国民党军的重庆号和灵甫号这两艘军舰却毫无办法,只能听凭它们以炮火对塔山阵地狂轰。最后,从炮兵纵队调来了一个加农炮连,才将两舰击退。相对于重庆号和灵甫号这样的大型军舰来说,伴侣号驱逐舰体积较小,灵巧快速,榴弹炮更加难以命中。但我军在这次作战中,却以性能落后的日本造毫米榴弹炮连连击中敌舰,把它打得亡命逃窜,这是战争史上的奇迹啊。”

这场战斗中,伴侣号上的英军被击毙、击伤各10名。解放军方面,据英军估计伤亡约60人,实际损失约40人。

仗,打得不大,但打得很苦。   

这一天,解放军没有遭遇外国军舰干扰的其他渡江集团,按计划开始渡江,大举向江南进军。而东集团因为意外地受阻于紫石英号,不得不推24小时渡江。

06造反的出身,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4月21日早晨,世界各国的报纸和电台,全都在显眼的位置和时段,报道了头一天发生在中国扬子江上的紫石英号事件,对于百年以来中国人第一次公然炮打英国人,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路透社4月20日发自纽约的综合报道称:共军在扬子江炮轰两艘英国军舰,在美引起轰动。美权威人士对英海军的不幸遭遇感到震惊。所有的纽约报纸均以最大号字体发表这一新闻。

法国报纸均在头版予以报道。

瑞士报纸都用通栏标题登载这一消息…4月21日清晨,奉化,溪口。

第二次下野后闲居于此的老蒋,正在暮春的晨风里边散步,边听取儿子经国和江防总司令汤恩伯的情况通报。戎马大半生的他,是不可能置炮声于不顾的。

事实上,他的所谓下野,除了三岁的小孩以外,人人都清楚他只不过是一种政治姿态,知道他依然密切


本文编辑: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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